白痴从此像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,他的生活和生命节奏,像楼堂那座古老的钟一样,也许是落满了尘土,变得缓慢而沉重。他运动轮椅的动作,痴呆迟缓而笨拙,先前的灵巧再也找不到一点儿影子。吃饭睡觉又得靠在娲娘帮助下,才能艰难地完成。尿床和尿裤子的次数越来越多。表达意义的话语,越来越少,而且越来越艰难。娲娘很明显地感觉到,儿子在一天天变小,仿佛要回到他刚刚从她的子宫里出来时一个样。她坚信,他一定是这样的。她不知道,儿子终久会不会变成一个浑身是粉的婴儿,重新回到她的子宫里去。
就在白痴以一种愚笨的方式返祖时,他又在一个夜半时分不翼而飞。这一次娲娘像有预感似的,她一直睁着眼睛,用耳朵和心灵守护着儿子那扇紧闭的木门。在那扇门的背面,巴色画了三道桃符,贴在那门背上。那神秘的桃符古怪而狰狞,娲娘不敢正视。在巴色走后,娲娘才敢让白痴把那三道符说给她听,这符的形象才真正滞留在她心中。巴色还让娲娘在楼堂的门栓上,插上一把锋利的菜刀。娲娘心里清楚,这些都是一些粗俗的避邪之物,她对它们不抱任何指望。她真正在心里指望的,是儿子白痴像以往每次遭遇死神一样,能够凭借自身的力量挺过来。她和儿子的命运,这个村庄里任何其他人都无可改变。他们只能依靠自己。而娲娘所能做的,就是努力维护儿子的命运。她别无选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