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革命理念主导的话语空间形成了,卢梭的私生活不再为人诟病,他是只受敬仰、不容污蔑的圣贤。革命家在道德意义上推崇卢梭,是要压倒保守主义者、百科全书派,以及所有怀疑革命、反对革命的人。所以,这是单向度的解释语境,法国史学家奥祖夫(M. Ozouf)从中发现了强迫性,类似独裁的意志,要支配人的灵魂,所以革命节日本质上是一种“统治主义”。[191]
革命意识形态有两部分,道德结构和政治结构,卢梭首先进入的是道德结构。他的心灵哲学让人珍惜良好的风俗,文辞坦诚,不炫耀,恢复孩子和父母的天然情感,尊重老年人和女性,“维护女性的腼腆,就是保护自然的风俗”[192]。他生前的苦难也有了象征意义,源于疾病之苦被解读为殉道之苦,尽管受苦受难受迫害,“他始终向往质朴的生活,以美德与公益为目标”[193]。崇高理想与艰难遭遇的反差在普通人的心里有了共鸣:为什么位高者没有公正心,善良人在受苦?共鸣中有怜悯,有愤怒,是对卢梭因追求真理而受磨难的愤怒,也是对旧制度的普遍愤怒。与愤怒相应的首先是打碎一切权势的愿望,消灭那些盘踞在民众头顶上的鬼怪,其次是决心实践新生活与新社会的理想,建立平等、自由与博爱的制度。这是革命派敬仰他的情感起源,旧制度下受压迫的人往往对那些为追求美德而远离繁华、在乡间孤独生活的贤者有同情之心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