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叔子在楼顶平台上出现了。
“你在叫我吗?嫂子!”
“知道我在叫你就赶快过来!”
“马上就去?”
“马上!”
小叔子尖削的脑袋从楼梯口落下去了。他瘦弱腼腆,肤色细腻,仿佛一个女人。秋秋知道他不是女人,就像她已经想象自己是男人一样,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固执地认为夏佳应该是个女人,是多愁善感的、纤弱娟秀的姑娘。夏佳来到这里先要下楼,下楼时总是小心翼翼,穿过院子。然后才又一次穿过这边的院子,再上一次楼梯,这需要一点时间,而他只会花比任何人更多的时间。秋秋一边想一边利索地脱掉身上那件破旧得不成样子的袍子,从衣架上随手扯下一件紫红色的呢子长袍穿上,又系上一条水绿色的腰带,下边的院子里依然没有什么动静。她开始从容地打量衣架,这个我们称之为衣架的东西是这样的:一根光滑的曾经香气浓郁能防虫蛀的柏树干悬挂在屋子左侧,衣物都一样搭在上面,另一根杆子上搭着些崭新的地毯与被褥,还有剩下的杆子用来悬挂各种风干的肉。眼下,那木杆上只有些深色的油迹。
秋秋看着那根空着的挂肉的杆子,想起以前那里挂着整只的羊子,整扇的猪肉,想起那些陈年的猪肉散发着难闻的哈喇味道。
这时她听到院门被人推开时的咿呀声,门咿呀了三次,推门的人显得犹疑。她又在火塘上首坐下。楼梯一被踩响,她就亮开嗓子:“你上来吧,不要害怕。”同时,她也意识到了完全不必用这么响亮的声音来说话。但小叔子的头刚一从楼梯口冒出来,她又用同样响亮的声音说:“过来坐下吧,你不要害怕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