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离以前的最后几天,两人不声不响的熬着痛苦,仿佛有一个快要死了;痛苦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,他们便躲起来。安多纳德想在奥里维的眼神中征求意见。要是他对他说:“别走啊!”他就可以不走,虽然是应当走。直到最后一刻,坐在把他们送上东站去的马车里,他还准备打消原意,他觉得没有勇气执行他的计划。只要他一句话,一句话!……可是他不说出来。他跟他一样的全身发僵。——他要他答应每天写信给他,什么都不能隐瞒,只要有点儿不安的事,就立刻叫他回来。
他走了。一方面,奥里维走进中学宿舍连心都凉了,——如今他变了寄宿生;——一方面安多纳德在火车里痛苦万分。他们俩夜里睁着眼睛,觉得每过一分钟就离得远一点,不由得彼此低声呼唤。
安多纳德想到将要投身进去的社会非常害怕。六年以来,他大大的改变了。从前他是多么大胆,什么都吓不倒的,现在却养成了静默与孤独的习惯,反而以脱离孤独生活为苦事。幸福的岁月过去了,嘻嘻哈哈的,快活的,多嘴的安多纳德也跟着消灭了。忧患使他变得孤僻。大概因为跟奥里维住在一起,所以他也感染到他羞怯的性情。除了对兄弟,他很不容易开口。什么都使他害怕,便是去拜访人也要心慌。一想到要去住在陌生人家,跟他们谈话,老是站在人面前的时候,他更急坏了。可怜的小姑娘并不比他的兄弟更喜欢教书:他很尽职,但并不相信自己的工作对人有什么好处可以自慰。他生来是为爱人而不是教育人的。可是谁也不在乎他的爱。